给雪山立传为画坛增辉
作者:李 兵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1523

——国画艺术家李兵水墨西域雪山画的突破与创新

南远景

 

中国山水画自魏晋南北朝发轫、经隋唐而形成独立画科、到五代北宋已臻成熟。千百年来,山水画领域群星灿烂、英才辈出,一代代名师大德辛勤耕耘、全力开拓,形成了青绿、金碧、没骨、浅绛、水墨等山水画形式和丰富多彩的绘画技法。北宋以降,画家们尽管付出了极大努力、有的甚至终其一生不懈探索,还是没有突破山水画的基本形式和基本技法。现代黄宾虹经60年探索,才摸索出“雨淋墙头”“积墨法”;李可染以造化为师、“屡下江南”,才将“光影”引入山水画,解决了“光”与“墨”的变幻问题。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四川省文联副主席李兵先生汲取前人笔墨精华,搜尽西域雪山奇峰,历经数十年艰苦努力,摸索出一套水墨西域雪山画画法,为山水画艺术殿堂增添了一颗璀璨的明珠,开辟了水墨山水画新的境界。

李兵先生自幼痴迷绘画。从上小学开始,家里所有的墙壁都成了他涂鸦的纸张,以至每年春节,父母都要把这些被他涂抹得五颜六色的“画墙”重新粉刷一遍。他的所有的课本和作业本中凡有空隙的地方,都被画上了老师或同学的“肖像”,或者动植物的形象。他说画画已经成为他生命的有机组成部分。

李兵早年喜欢画人物、动物,后来画梅兰竹菊。1983年,他作为优秀大学毕业生被选派到四川省甘孜州进行基层锻炼,从此,他的艺术生命获得了一个新的起点。

甘孜州位于青藏高原东南缘,为青藏高原向云贵高原和四川盆地的过渡带。这里雪山皑皑,草地青青,三江奔流,寺庙广布。“蜀山之王”贡嘎雪山,海拔7556 米,“三怙主”雪山、格聂神山、雀儿山、雅拉雪山等等,亦堪称高大神奇。站在这些雪山脚下,李兵深深感受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感受到雪山冰清玉润的纯洁个性,感受到高原民族的质朴善良,感受到宇宙生命的终极精神,同时感受到过去自己所有画作的苍白无力。从那一刻起,一种强烈的表现雪山神态的欲望,一种用笔墨讴歌雪山崇高、宁静、豁达、圣洁、冷艳、奉献精神的使命担当油然而生,他决心把自己的艺术生命和西域雪山紧紧联在一起,为高原放歌 为雪山立传。

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史,既是一部山水式样的描绘史,也是一部笔墨语言的探索史。这其中有画家对山水画结构、式样、造型、色彩的不断创新,还包括画家对山石的各种皴法的研究。能够在这些方面留住哪怕很小的一笔,都必须有其创造性的突破,或形成独特的语言技法,或开辟新的艺术领域,或拓展出新的表现空间。以荆浩、关仝为代表的北方画派和以董源、巨然为代表的南方画派分别在表现北方高山峻岭和南方层峦叠嶂上为世人所瞩目。南宋时,由于山河破碎,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马远画派和夏圭画派专事描绘山之一角、水之半涯,从而形成了“马一角”、“夏半边”式的“残山剩水”画。宋以后,浙派、吴派、黄山牌、虞山派派别林立,但都以南方或北方山水为表现对象,鲜有山水画家涉足雪山领域,更没有画家以西域雪山为主要表现对象。李兵先生在没有现成的体系可供参照、没有成熟的资料可供借鉴的情况下,立志用传统水墨描绘雪山,并以此作为其艺术追求的目标,其实是在走一条布满荆棘的风险之路,同时也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创新之路。

现实的情况正是如此。为了表现雪山神态及精神,李兵做了无数次尝试。开始,他用传统中国画的勾皴点染技法表现雪山,但效果总雷同于南方山水或北方山水的形态。后来,他又借鉴各种制作方法,如揉纸法、矾水法、撒盐法、洗衣粉法、掺胶法、酒精法等等,终究没能够成型。万般无赖之下,他又将目光回归传统,只是这一次没有照搬传统,而是在继承传统基础上根据雪山画创作需要探索创新、突破法度。

李兵水墨西域雪山画的突破和创新主要有两个方面:

第一,从内容上突破了自古以来山水画高山加云雾加流水瀑布加树木花草的固定模式,将广阔无垠的西域雪山自然风光纳入画中。画面鲜有绿树鲜花、亭台楼阁,更没有孤舟蓑翁、高士琴童,只有粗犷的板块和严谨的构图。构图多采用全景布势,吸纳了西方绘画中焦点透视技法,同时又保持了中国画高远、平远、深远的散点透视传统。如此形成的水墨雪山画,巍峨、挺拔、博大、悠远,笔墨苍劲,构图饱满,立意高远,气势雄强,其宏大壮美的画面似乎超越了具体时空的局限,大美的境界与崇高的精神融为一体,表现出天地的宏阔和历史的久远,奏响了时代昂扬向上的雄强音符,彰显了天地间最伟大的人文精神。立足李兵西域雪山画前,一股高瞻远瞩、雄阔壮美的浩然之气和天地悠远苍茫之感扑面而来。

第二,从技法上突破了传统国画各种皴法和烘染方法的局限,创造了“块斧劈皴”和“积白”“积水”、“积墨”、“积色”四位一体笔墨技法。

西域雪山,高大巍峨,圣洁冷艳。其山脉相对年轻,海拔世所罕见,与中国南北方各种山体均不相同。如何将其特有形态、雄浑气势和宏大精神艺术地表现出来,需要从笔墨语言上找到解决办法。李兵尝试了古人创造的披麻皴、雨点皴、卷云皴、解索皴、牛毛皴、荷叶皴、折带皴、括铁皴、大小斧劈皴等多种皴法,感觉没有一种能够完全表现西域雪山的神韵。大斧劈皴和小斧劈皴所出效果比较接近目标,但仍不能满足要求。于是,他对大小斧劈皴的运用加以改造,摸索出“块斧劈皴”技法,成功地表现出西域雪山质地坚硬、棱角分明的冷峻岩石和巨大冰川的特有风貌。观李兵作画,每每未见其大笔勾勒山石轮廓,而是直接以侧锋横刮之笔皴出山之形体、石之理纹,笔迹宽阔,清晰简洁,斩钉截铁,健壮磅礴。运笔时注重山石块面的阴阳对比,讲究焦墨渴染干擦的浑茫与含蓄,强化山体的块垒之感,使观者通过强烈的对比增强视觉张力,将思绪引向苍茫悠远的诗意世界。

白色,是雪山最基本的颜色。万年不化的冰川、茫茫无际的雪原、飘忽不定的白云以及笼罩在雪山之间的雾霭,都是以白色为原色的。如何表现雪山特有的“白”,这在以水墨为基本元素的中国画里,是极为讲究且最具艺术与技法含量的。而西域雪山的“白”与南、北方山水之间云雾的“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客体,因而表现雪山特有的“白”便成为李兵艺术突破的关键点。经过十余年的探索,李兵汲取传统国画烘染技法精华,提炼出“挤白”、“衬白”染雪法,解决了水墨宣纸表现西域冰雪世界特有的白色元素问题,填补了中国水墨写实雪山画的空白。“挤白”、“衬白”染雪法的核心在于“挤”和“染”,冰雪云雾之“白”处,是以“块斧劈皴”法为主的各种皴法“挤”、“染”出来,“挤”的路数不同,“染”的技法各异,所出白色效果或为雪原、雪帽、雪线,或为永久冰川、流动冰川,或为“白云苍狗”、或为飘渺云雾。皴处为实,白处为虚,用墨为实,留白为虚,虚实相生,“挤”、“染”结合,“守白计黑”,“无画处皆成妙境”。

雪山形态的描绘,属于“技”与“术”的范畴,而画面意境和思想则已经上升至“道”的层面。对于水墨雪山画的“形态”与“思想”,李兵先生有自己的见解和追求。他认为,美术美术,首先必须在形态上展现美感。离开形态美,既谈不上“技”和“术”,也不可能有深刻的思想内涵。要使作者和观者都能从画面中读出“形态美”来,做到“众眼共赏”、“众心共鸣”,这样才能通过“赏心悦目”达成“情感共鸣”。那种将中国画曲解为纯粹的所谓“笔墨”、涂抹的画面叫人看不懂或者“不忍卒看”的所谓“国画”,是背离艺术审美规律的,因而也背离了中国画的写意精神。在这种艺术观念指导下,李兵先生的每一幅雪山作品,画面的形态都很美,行云流水般的笔墨流淌着画家对大自然的深刻理解和无限热爱,同时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崇高精神。观赏这些堪称大美的艺术佳作,既是一种视觉的饕餮,也是一种精神的享受,每每把人带进梦幻般的艺术境界和深邃的哲学时空。

结构式样的雄浑壮丽和笔墨语言的独特创新构成了李兵水墨西域雪山画的特有风骨。现实的创作过程中,李兵先生其实是在以中国传统文化所蕴含的哲学思想和写意精神画雪山的。他把对宇宙、时空、社会、历史、艺术和人生的思考感悟融进创作,像哲人一样在参悟雪山内在精神和气质的基础上,体察宇宙人生的真谛。如作品《雪山之王贡嘎之歌》、《晨风吹过霞满天》等等,都是在表现雪山巍峨壮美的同时,渗透着一种天地大美的浩然正气和天人合一的宏大精神,体现了当代人与神奇圣洁的雪域高原在精神层面上融为一体的理想。

款识是山水画诗性升华的重要手段。李兵先生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诗书画修养上下了很大功夫,他的水墨雪山画的提款多用自己创作的诗句。如“雪岭朝晖似蜃搂,满纸金玉笔底收,西域观山天际远,万千豪气心中留。”“苍山放晴云露腾,寒雪临天百媚生,风马低吟祈福祉,神牛翘首喜迎春。”等等,都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画中哲理与画外精神交相辉映。将这样的诗题款画面之上,增进了画面的书法美感和整体韵味,升华了作品的文学品格。

李兵对水墨雪山画的探索与创新,与他的家学渊源、性格禀赋、艺术修养、人生阅历以及时代精神等因素密切相关。他画雪山,不是为创新而创新,而是身处高原、仰望雪山而产生的一种强烈的使命担当,是与勤劳善良的康藏同胞朝夕相处的情感表达,是顺应时代潮流、 反映时代心声的一种艰辛跋涉。为了心中的向往,为了肩负的使命,他要描绘、要抒发,要探索、要表达,要通过描绘雪山的伟岸雄奇,不断校正自我感受与古人笔墨的异同,与历史上许多开宗立派的大师一样义无反顾地第一个“吃螃蟹”。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他走遍了甘孜、阿坝所有的雪山,走过西藏、青海、云南、甘肃海拔在5000米以上的雪原,他的足迹还远及意大利、法国、瑞士、德国。在阿卑斯山,他往往一去就是好些天。在这些人迹罕至的雪山达坂,他经常作为一个孤独的远行者踽踽前行,与冰川交流,与雪山对话,与亘古天地精神共往来。一日三餐常常只有干粮混着雪水或“牛滚水”,有一次甚至连续俄了三天。他还要和高寒缺氧、狂风暴雪作斗争,经常因路滑从雪山上摔下,而后被当地牧民救起。直到现在,他的腿上还残留着累累伤疤。

西域雪山,世界屋脊,人类脊梁。黄河、长江、雅鲁藏布江均发源于此,它们直接孕育了世界四大文明中的两大文明——中华文明和印度文明,它们是二分之一人类生生不息的根,它们是蔚蓝色地球的高贵脊梁,因而也是整个人类的脊梁。李兵先生以水墨西域雪山为描绘对象,其实是在从源头上讴歌人类文明的精神高地。这是一项纯粹的艺术事业,同时也是以艺术为平台弘扬文明的创新工程。

李兵先生春秋正盛,胸怀大气而辽阔的雪山理想,孜孜不倦地追寻水墨雪山画的当代面貌,前路未可限量。

 

                      二〇一五年五月二十六日于蓉城府南河畔

 

(作者简介:南远景先生系成都军区战旗报社原社长兼总编辑,曾著有《南远景中国画研究文集》、《云卜论兵》、《盛世箴言》等多本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