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高域情风骨蕴神巅
作者:李 兵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1542

——评李兵水墨雪山画

叶莹

 

 

 

在中国文化史中,一直都有着一种“圣山”情节。文人墨客写下绚烂华美之辞藻,丹青圣手绘出云蒸霞蔚之图画,这些都形成了中国人独特的山水观。与西方的风景画不同,中国山水画画的是一种胸襟,一种情怀,一种完全人格化的象征,是中国文人的哲学观衍生出的一种艺术表达方式,并至南北宗盛。于是地域气质夹杂着文化情感,主导着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历史上每一次的重要转折与里程碑式的建树,都基于对山川物象的发掘与文化内涵的重构。

画家李兵正是看到了这样的契机,在滥觞的南北论调与笔墨形式的漩涡中,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一方净地,世界的屋脊。那里是人迹罕至的雪域高原,那里是李兵先生心中守望的圣山。

这种守望,是画家最质朴的回归与诉求,深藏着他的自觉审美情绪和本土文化认同。李兵先生的青春就留在了那里。上世纪80年代,他作为刚毕业的优秀大学生被选派到四川甘孜州进行基层锻炼,这里是四川最神秘、最绝色、最神圣的净土,三江奔流,雪山林立,高原民族将他们世世代代朝圣的足迹、生存的希望、守望的信仰都赋予在这苍山之巅,雪域之上。这些都深深触动着画家,常年生活于此的他,也同高原儿女一样,在这雪域之地感受到了人类生命的渺小,苍茫天地的灵性和宇宙万物的终极,于是在这前人少有涉猎的圣域,他找到了自己的变法契机。

雪域高原在中国古典绘画史中几乎是一个空白。过去画家笔下的雪山要么是范宽《雪山萧寺图》的寒林古刹、深谷幽泉,这是传统北派山水的博大奇奥,气骨玄邈。要么是黄公望《九峰雪霁图》的润泽宁静、寒烟萧索,这是传统南派山水的平淡天真、澄怀观道。还有是李可染《昆仑雪山图》用“逆光手法”与“门板式”构图塑造的雄浑壮阔、厚重苍茫。这些雪山的美各领风骚,传达出的意境与精神也各有不同。但她们都是我们所常见的山川五岳,是汉族文化与儒释道思想的精神载体。但雪域高原则不同,她是高原文化与藏传佛教的圣域,她不论是在物象体貌上还是精神气质上都注定了她的美与以前的其他山水画都不同。正是这种不同,才使得李兵先生的艺术填补了中国水墨高原雪山画的空白,正如著名美术理论家黄宗贤先生所言:“‘水墨雪山’画法第一人的称谓,对于李兵而言是当之无愧的。”他的这种艺术风格开创了中国冰雪山水画的新局面,在中国绘画史上具有创造性与开拓性的意义。

中国山水画的发展体系非常完备,因此,程式化倾向严重,也意味着很难突破。再加上雪域高原与以往山水画表现的南北方各种山体均不相同,其海拔世所罕见,其气质圣洁崇高。如何表现这与众不同的风貌与气质,李兵先生通过对传统山水画技法的研习,并多次深入雪域腹地采风写生,在没有现成成熟并可供参考的技法体系前,通过了一条筚路蓝缕的风险之路,最终在当代山水画坛以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完整的技法体系独树一帜。

我认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分析李兵先生冰雪山水画的探索与贡献。

一、与传统相比,看古典技法的突破与创新。

山水画的各种皴法很多,为了表现不同的地理风貌千百年来多少艺术家前仆后继,而最终留名青史的则是那些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些具有胆识与魄力去突破与创新的人。正如前所述,范宽用“雨点皴”表现北方山水的壮阔与骨气,黄公望用“披麻皴”表现南方山水的秀润与清幽,李可染用“可染皴”表现北方山水的草木葱茏与雄浑蔚然。而李兵则独立探索提炼出“块斧劈皴”与“留白”、“挤白”、“衬雪”等技法,用以专门表现雪域高原的嶙峋坚韧、圣洁崇高。他在传统大小斧劈皴上加以改造,用干墨渴笔侧锋皴摖,以块状的组合方式进行铺陈,并配以少量的渲染,表现冰川岩石棱角分明的特有质地感,刚劲有力,雄健磅礴,尤见风骨之气。同时,他深谙“计白当黑”之理,在雪的表现上他没有用传统式的染雪法,也没有用现代式的效果制作法,而是总结出“留白”、“挤白”、“衬雪”等技法。黑为实,白为虚,虚实相生相计。又与传统的虚实关系不同,他加强了黑白的对比与视觉冲突,更利于表现雪域冰川的神圣与冷峻。

二、与现代相比,看西方元素的借鉴与构成。

李兵先生的雪域高原立足于传统,但又有许多现代性的元素。首先是几何式的块面构成。他多用全景式构图,突出辽阔与壮美,同时,强调山石的几何构成,块状式的几何架构饱满地充斥着画面,撑满着画面,坚硬沉稳,风骨开张。因此,他的画具有强烈的几何张力与视觉冲击力。其次,他善于表现光影,高原雪域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这里的阳光紫外线极强,干净而直接,光在岩层上的变化也转瞬即逝,他仅用墨色与青色,便扑捉住了这里特有的光影变化和山石向背。有时他还会像李可染一样钟情表现逆光与阴影,使得山体更加浑厚,体积感更强。还有他所表现的朝霞与晚霞,色彩艳而不俗,霞光普照,为山体镀上了一层辉煌的光芒。

三、与中原文化相比,看高原文化的滋养与放歌。

千百年来,不论中国山水画如何变迁,她作为深具文化气质的画种,始终围绕着中原文化、汉族文化与儒释道精神发展,而高原文化、少数民族文化等鲜有涉及,山水画中这一脉一直都是旁支末节。20世纪上半叶开始,许多油画家走进高原,以少数民族地区风景写生与人物造像为主的创作,曾风靡一时。但在水墨山水画中以雪域高原为主体的仍属少见。那些神秘原始、神圣壮美,并带有强烈宗教色彩的自然风物和人文景观,对于中国画坛来说犹如凛冽的风带来强烈的刺激,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不知是李兵的幸运还是中国山水画发展的幸运,使这个画家来到了这岷江文化、藏羌文化与高原文化水乳交融的境域,使他为这圣洁的雪域高原纵情放歌。画家借助山之符号,把握时代审美,表现与象征着心中那一片带有崇高精神与正大气象的精神空间。

走进李兵先生的画,我们仿佛呼吸着那纯净稀薄的空气,感受着那刺透骨髓的凛冽,沐浴着那神圣崇高的光辉,耳听着那朝圣者虔诚的颂歌……

 

(四川省美协创作研究院研究员、艺术评论家)